有天晚饭后,我与妻散步,不知不觉走到了“网红一条街”,这里夜市生意火爆,开封炒凉粉、长沙刮凉粉、宜昌凉虾、四川冰粉……各种冷食,咸的、甜的、酸的、辣的,五花八门,十分诱人。妻提议吃碗凉粉歇歇脚,我自然赞成。听说要甜的,老板加了糖、醋、蜂蜜水、酸梅汤和冰块等。凉粉端来,妻有些迫不及待,一勺凉粉入口,面露喜悦,显然感觉不错。我赶紧尝了一匙,细滑香甜,清凉入心。
回家路上,谈起刚才的凉粉,妻说虽然好吃,但觉得没有小时候家里自制的井水凉粉味正。
我对此没有太诧异。曾经吃过的美食,后来再吃,不是原来那个味道了;曾经喜欢做的事情,后来再做,没有原来的感觉了。类似这样的变化,不时能听别人讲起。其实,也不一定就是那些美食、事情真的不如从前了,而是与美食、事情相连的印记改变了,而这些印记往往与情感相连。就像我,味蕾上的印记,总与故乡、亲情联结。
小时候我住在乡下,一把蒲扇消暑热。那时我最开心的事情,就是吃一碗井水浸泡的凉粉。一勺凉粉放进嘴里,还没品出味来,“哧溜”一下,凉粉已滑进肚里,一股清凉在食道里穿行,向五脏六腑渗透,盘踞在体内的燥热顺着毛孔散发出来,真叫一个“爽”!
凉粉是母亲自制的。半瓢淀粉加清水化开,锅里烧几瓢水,等锅底冒出细密的水泡,倒入调好的淀粉,文火慢煮,要不停地用锅铲搅动。做凉粉出锅的时机是最关键的,用锅铲一挑,一条线流下,说明太嫩,不能成型;一坨一坨往下掉,说明太老,做出的凉粉粗硬难咽;只有刚好能挂住锅铲,成片下坠,这时候盛出来的凉粉才不老不嫩刚刚好。
做好的凉粉羹先盛入一个瓦盆,冷却定型后加适量的凉开水,然后就等在外面劳作的家人回来一起吃。那时候,劳作回家的人最期待的事也是吃一碗井水浸泡的凉粉消去暑热。
母亲端出盛在瓦盆里的凉粉,横竖各划几刀,把凉粉切成豆腐块状。洗洗手,母亲拿出一摞瓷碗以及醋瓶糖罐。我乐颠颠地将碗一字儿摆开,并在每个碗里放一把调羹。母亲从瓦盆中捞起一块凉粉,左手托着,右手横切几刀竖切几刀,再拦腰一削,白嫩嫩的凉粉变成小块,顺着指缝纷纷落入碗里。母亲麻利地给每个碗加半勺白糖、一盖白醋,再添满刚打回来的井水,一碗清甜解渴的凉粉就做好了。虽然没有太多的调料,但一块块凉粉晶莹剔透,入口即化,那种清凉酸甜,虽然简单平实,却解乏止渴,能消暑热。
儿时这个画面、这种感觉就印在了我的味蕾上,味蕾便像有了记忆。现在的消暑方式比过去丰富多了,街上卖的凉粉也别具风味,但我的味蕾还是“想念”家里自制的井水凉粉,简单而纯粹,有着温暖亲情,以及故乡的印迹。
(徐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