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块小小的花园子,静默于院落一隅。每个晴好的傍晚,我都会看见邻家康伯夫妇在侍花弄草。他们用那爬满青筋的瘦削的手,或修剪,或喷浇,或松土,或施肥,或拣出枯叶败花,或踮起脚将头顶上方某一枝斜逸的枝条扶正。这块小小的花园子,成了一处赏心悦目的景致。
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花,恰如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好。夏天来了,春花谢了,栀子花悄然接过接力棒,继续用花朵书写对这方小小花园子的爱恋。这是一株不修边幅的栀子树,虽有些年月,却不高,它蹲着长,躯干一屈再屈,枝丫伏着地伸展,龙蛇般蜿蜒,显出遒劲的姿态。身姿却繁盛,花儿缀满枝头,朵朵饱满而清新,一朵,两朵,三朵,你不让我,我不让你,挤挤挨挨的。那脉络有痕的叶,一簇簇,一丛丛,油亮碧绿。
这天,太阳涨红了脸,在瓦蓝的天空中驻足流连。康伯夫妇劳作一阵,停顿一阵,鼻翼翕动着。幽幽袅袅的栀子花香正包围着他们。太阳的侧逆光在树的背阳处,形成了一块拖得长长的绿荫。康伯招呼老伴过来,让康婶站在那一块长长的绿荫里。康伯一会儿看着老伴,一会儿看着栀子花,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。康婶则用柔和的目光回应着,心里涌过一股暖流,随即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。岁月静好,这情意走到暮年,像极了栀子花,淡雅,不浓烈,温情脉脉。
栀子花树是我国南方地区常见的植物,山坡、草地、路边、田野和河滩都是它的“户口常驻地”。时下,人们还喜欢将栀子花插在自家的花瓶里,既可雅致居室,又可让满屋弥漫花香。栀子花纯洁清新,温婉如玉,骨子里透着高洁,符合内敛克制的审美心理。栀子花香浓淡相宜,平和而又婉约,芬芳而不甜腻,悠远而有余韵。“栀子花”一词自带画面感,吟之,遐思无尽;念之,楚楚生姿。栀子花的名字与其花一样淡雅,有一种别样的气韵。在传统文化中,栀子花被视为高雅、清新、洁净和浪漫的象征。
栀子花可入茶入馔入药。在精致的茶碗里,放一撮风干的栀子花,冲入滚烫的沸水。花与沸水相遇,片片花瓣在水中绽放,扶摇上浮,即刻升腾起一缕袅袅热气,清香而浓郁的茶香顿时弥漫满屋。
吃栀子花是一件风雅的事。采撷一篮栀子花,用盐水浸泡,去掉苦涩味,炒起来或煮着吃,是一道美味的菜肴。栀子花是一种药用价值极高的本草,花、果、叶、根,遇上皆有小确幸,能泻火除烦,凉血解毒。
历代才子佳人的咏唱令栀子花别有意蕴。“雪魄冰花凉气清,曲阑深处艳精神。一钩新月风牵影,暗送娇香入画庭。”明代诗人沈周的《栀子花诗》,把栀子花的清香、纯洁、娇态都形象地表达了出来。唐代诗人王建在《雨过山村》写道:“雨里鸡鸣一两家,竹溪村路板桥斜。妇姑相唤浴蚕去,闲着中庭栀子花。”一个“闲”字让栀子花把这田园生活点缀得生机盎然。而南北朝诗人刘令娴写给朋友的“两叶虽为赠,交情永未因。同心何处恨,栀子最关人”,极具情意缱绻的意味。
栀子花是毕业季的大热花卉,多开在毕业季,是学子心中的“毕业花”。“栀子”与“执子”同音,栀子花的花瓣又是同心而生,寓意“同心”,成了爱情的代言花卉,有的是初恋时那种青涩萌动的小美好。
(古德英)